在医院百无聊赖地又熬过一夜,次日上午,病房里添了位病友,一个退休在家的老大爷,在家冲凉水澡时踩滑跌了一跤,摔伤了小腿和右臂,打了石膏后家属不放心,坚持住院观察,一家老小七八口子在旁边侍候着,刘淑云天生热心肠,上去帮着收拾病床,头两天冷冷清清的病房里顿时热闹非凡,直到老人的儿子儿媳和闺女女婿商量好了轮流侍候,稀稀拉拉走掉好几个,屋里才算安静下来。
冯平正憋得无所事事,见多了个聊天的伴,主动上前攀谈起来,问过老人姓朱,统计局副局长的位子退下来的,清水衙门人多事少,没事就爱走个车马炮,冯平正是穷极无聊之际,兴冲冲地跑医院对面的杂货店买了象棋,吊着胳膊搬了饮料箱子坐了,老朱斜躺在床上,一老一小摆开阵势,杀了个昏天黑地。
老朱下了半辈子棋,临老了棋风稳健,守得那叫一个铁锁横江,冯平准职业棋手的底子,又有二十多年的社会阅历打熬过的心性,杀伐决断中不失凝重,俩人倒是斗了个旗鼓相当,几盘棋走完,输赢参半,冯平见老人精神有些不济,主动提出休战,恰好有人拎着礼物来探望老领导老同事,便跟老娘说了一声,想下楼去小花园透透气,迎面正碰上冯健上楼。
看表才上午11点半,冯平有些纳闷,就问:“哥你咋这会过来了?”
“领导坐一把手的车去县里汇报工作,我过来跟你说一声,跑掉那个同伙在国道收费站给逮住了,今儿早起,案子已经转到了检察院,最快一个礼拜内就能提起公诉,上面的意思是要开公审大会,你也不用在这窝着了。”
“感谢党,感谢政~府,感谢人民公~安……”冯平差点欢呼起来,在病床上躺了三天两夜,痔疮都快躺出来了,冯健笑着瞅他一眼,“先别高兴得太早,有个事得先问清楚。”
冯平微微皱眉,一颗心“呯~呯”地乱跳起来,“又有啥事?”
“那个姓钱的命是保住了,医院也没费心给他做手术,反正过不了几天就判了,局里也不会白花这冤枉钱,不过那小子精神头倒好,在病房里面乱咬,说他已经丢下刀子求饶了,你还是踩断了他俩脚脖子……”
冯平眼神一凝,“就这个?想赖我个防卫过当?”
“差不多就这意思。”
冯平心里登时一缓,“局里面打算怎么处理?”
“领导的意思,出于保护你的目的,在材料上把你打伤人的细节尽量淡化处理,怕你有意见,让我过来打个招呼。”
冯平心下了然,不外乎是“经群众举报,领导高度重视,我公安干警重点布控,多日蹲守,于歹徒实施犯罪活动时当场将之擒获,保护了群众生命财产安全,严厉打击了……云云”,笔删春秋,正是升官发财之不二法门,这是自己跟二哥有这层关系,换一般人根本不会了解到其中猫腻,也不以为意,反而觉得正合自己心意,点点头,“我能有什么意见,就是有个小要求……”
“啥要求,说吧。”
“我那弹弓子给中队的人拿走了,既然你说这事已经不要紧了,能不能……”
冯健鄙夷地撇他一眼,“我当啥要紧事,一个破弹弓,还当成宝贝了,回头我给你弄支气枪。”
“真的?”冯平倒有点喜出望外了,“哥你可不能糊弄我?”
“当你哥跟你一般大?还别说,你小子真不像个十五、六的小屁孩子——滚蛋,谁跟你拉勾上吊。”冯健一把拍开冯平伸到自己眼前的小指头,“家里就有一支,你要不嫌破,今儿黑夜上家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