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雎宫的内殿里,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围的水泄不通,大有一副赵礼已经龙驭宾天的架势。
陈叶青被小贝子那副哭祖宗的架势惊住,一路急匆匆的被带到了关雎宫;路上,小贝子哭的跟死了爹似得,眼泪鼻涕流的,都能给他洗把脸了。
看着没出息只知道哭的小贝子,陈叶青无语叹息;不就是晕倒了吗?屁大点事儿,再说了,就算是真的挂了,不是还有太子嘛,赵礼又不是无后,还怕大周的江山汇落入他人之手吗?!
陈叶青真想将这些话告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贝子,可是又想到小贝子是赵礼那混蛋的心腹,很担心他的这些话将来传到赵礼的耳朵里,倒霉的会是自己;所以,为了顾全自己的小命,陈叶青只有甘忍着,一路忍到了关雎宫。
关雎宫上下整个都乱了,就连陈叶青进来都没人通报,指望哭的自己都快晕过去的小贝子,那根本就是扯淡。
陈叶青提着裙子一路款款走进内殿,瞧着这人山人海的架势,忍不住拧了下眉心,制止想要扯着脖子大声通报的黄梨,陈叶青来到最外围,靠近一位身着太医院服饰的太医身后,伸出手拍了拍那位仁兄的肩膀,小声地问:“瞧这架势,像是还没死?”
那位仁兄光是瞧着背影就知道是个利索的,可没想到他说出来的话,更是利索:“放心,还死不了呢!”
“哦!还死不了哇!”陈叶青的口气有些失望。
许是他这失望的口气在这气氛凝重的内殿里显得实在是太明显,话音刚落,就看伺候在身侧的黄梨和碧莹齐齐惊愕的看向他,而围在赵礼身边的那群人,也都各个回头朝着陈叶青的方向看过去。
瞬间,众人在瞧清楚是皇后到来后,忙下跪叩头,至于刚才那位仁兄,更是一个激灵,直接双腿发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抖得像只没毛的老鹌鹑。
一下就成为众人焦点的陈叶青被大伙儿的眼神看得很不好意思,忙收起脸上的失望之色,又瞬间切换出一个伤心担忧的表情,高呼一声‘皇上’,跟着就提着裙角朝着龙床方向飞奔而去。
身后,陈叶青似乎听见了众人齐齐下巴掉地的声音;是啊!任谁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皇后娘娘,刚才还是一副分明盼着天子有事的希望表情,可不出一秒的时间,居然能声情并茂的露出悲伤欲绝的神态;果然,女人,天生就是善变的。
跪在地上的不少太医们都各个在心里对皇上烧了一柱同情之香,又设身处地的想到了自己,假想着若是有一天自己快要翘辫子了,不知家里的夫人会不会跟皇后娘娘一样?!
陈叶青快步跑到龙床边,看着脸色苍白的赵礼十分虚弱的平躺在床上,心里,总归还是有些酸酸胀胀的;明明前面离开之前,他还是一副精力旺盛的模样,怎么眨眼之间,就从一个大腹黑变成了一个孱弱美男子了呢?!
陈叶青刚刚靠近床榻边,一直闭着眼睛的赵礼就睁开凤眸,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不过许是真的生了病的缘故,所以没有往日那样伶俐的气势了。
“刚才,你希望朕宾驾归天,是不是?”
啧啧啧!明明都病成这幅鸟样了,耳朵还这么好使。
陈叶青看了眼赵礼那副虚弱的模样,并不着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身去找徐思徐老头儿,要知道,太医院里的御医中,就这个老头儿还算医术不错,既然发生了皇上晕厥这么大的事儿,不用说,这徐老头儿定会出现在这里。
只是,当陈叶青看见徐思并非守在赵礼的身边,而是跪在一侧,微微愣了一下后,还是问道:“皇上怎么样了?”
徐思抬起头看了眼陈叶青,刚准备说什么,却被一个一直站在床尾身着白色布衣的男子打断:“皇后娘娘请放心,皇上只是积劳所致,好好休息便能快速康复。”
陈叶青看了眼出声的男子,眼神中带着怀疑:“你是谁?”
白衣男子不卑不亢的朝着陈叶青躬身行了个礼,跟着说道:“草民姓杜,勉强算是皇上身边的御用大夫。”
御用大夫?
赵礼身边那么多御医不用,偏偏找了一个白丁当御用大夫,这不是很奇怪吗?
陈叶青怀疑的眼神越来越浓,张口再要说什么的时候,一双干燥温热的大手却在这个时候伸出来拉住他放在床榻上的手指,低头一看,果然是赵礼这家伙拉住了他。
赵礼虽然拉着他,可这混蛋的眼神依然很不客气:“你也知道关心朕?”
是啊!老子是很关心你,不过,以前关心你是喜欢你,现在关心你,是操心老子的太后之位。
这些话,陈叶青自然是不会跟赵礼说的,而是动了动手指想要从赵礼的手掌中抽出来,可这家伙明明都已经病成这样了,居然力气还这么大,拔了几下拔不出来,陈叶青干脆只有放弃了,任由他拉着自己。
“皇上,刚才这位杜先生的话你也听了,积劳所致,你该好好休息,不能再向以前那样拼命。”
赵礼的眼神蔫蔫的,看惯了平时神采飞扬的他,忽然瞧见他这幅模样,还真是要人不好受。
陈叶青看着赵礼在听说自己说的这番话后又绷着嘴不肯说话,只是紧紧地攥着他的手,一双清亮的眼睛温温火火的看着他,转头,就看向跪在地上的徐思:“徐太医,你也过来给皇上摸摸脉,你的医术高超,本宫信得过你。”
弦外之音是,能让赵礼相信的白丁杜先生,他还不能完全相信。
徐思应了一声,可这身子还没站起来,就被赵礼开口拦住:“正如皇后所说,朕会好好休息。”
陈叶青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赵礼,这才满意的勾了下嘴角;臭小子,要你有脾气,早这么乖乖的听话该多好。
既然赵礼已经醒了,一大帮人守在这里只会让本就压抑浑浊的空气更加不流动,陈叶青下了声令后,就让众人退下,只留下还哭哭啼啼缩在一角的小贝子和还算冷静的黄梨在侧照顾。
众人离开后,内殿的空气显然舒畅很多,除了空气中还漂浮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儿,倒是还可以忍受。
陈叶青抽了抽手又想要离开,可是赵礼这孙子就算是闭上眼睛眯神力气依然不小,硬是任由陈叶青怎么拽,他都有不撒手的意思。
直到那个一直在使劲儿拉他的病人似乎是终于忍受不了他的乱动和挣扎了,这才睁开疲惫的眼睑,清亮的眼睛依然是温温火火的看着他:“你就这么想离开?”
嘿!这话说的,搞得老子离开后要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得。
陈叶青瘪了瘪嘴,面对着赵礼那双杀伤力已经大减的眼神,算是同情还是什么,终究还是说了实话:“臣妾在这里怕是会打扰皇上休息,既然龙体无碍,那臣妾还是先告退比较好!”
“司!马!媚!——咳咳!咳咳咳!——”赵礼忽然怒声喊着他的名字,然后又像是承受不住身体的激动一般,刚才已经很苍白的一个人,现在更是虚弱的佝偻着身子,呛咳的连苍白的脸色上都浮现两股诡异的红晕。
陈叶青也是被赵礼这忽然暴怒的声音吓到,可是这惊吓还没延长多久,就又被他这像是要将脏腑都咳出来的样子给惊住。
小贝子呼天抢地的扑上来跪在赵礼的身边鬼哭狼嚎,一声声的皇上喊得跟马上要跟赵礼说再见一样;看着小贝子对赵礼那副担惊受怕、依依不舍的模样,陈叶青反省了一下自己,终究还是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赵礼因为痛苦而僵硬的脊背。
可他这手还没碰几下赵礼,这孙子居然不识好人心,一把将老子的手给打开了:“不用你好心!”忍着剧烈的咳嗽,赵礼硬是用凶狠的眼神说出这么一句话。
陈叶青看着赵礼那副痛苦挣扎、纠结难熬的姿态,又看了看自己被打开的手,忽然有些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