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傲博正站在窗前向下张望,在蒋雪松的一号专车驶出市委大门之后,他才收回目光,用手一摸头顶,嘿嘿一笑:“病急乱投医,蒋书记的任期还有两年半吧?过半了,一事无成,心急可以理解,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关允能做出热豆腐?未必。”
郑天则眼睛转了转,说出了他的担忧:“刚才关允和王进太一前一后迈进市委大门时,我观察了一下,他是龙行虎步,虽然年轻,但已经有了气象。”
“哧……”呼延傲博喝了一口茶。他喝茶有三绝:一是喜欢喝烫茶,滚烫的开水冲茶,立马就能喝上一口;二是喝浓茶,茶杯中,茶叶比水多;三是喝茶的声音代表心情,熟悉他的人从他喝茶的动静中就可以察觉到他心情的好坏。
呼延傲博刚才是吸茶,发出的声音就酷似一声讥笑,表达了他对郑天则的话并不赞同的态度。
“就算是京城大学的高才生,不过在孔县待了一年,又能学到多大的本事?”呼延傲博用手指头在桌子上轻轻点了一点,仿佛是点在关允的额头上一样。点完之后,他的手又在空中画了一个圈,落到桌子上的时候,就抓起了一支烟,话题也转到了蒋雪松身上。“对于任何一个书记来说,任期内有两件事情最重要,稳定和发展。先抓稳定,只有社会稳定了,才有推动经济发展的动力。稳定压倒一切啊……”
如果关允在此,呼延傲博刚才的一句话就会让他豁然开朗,让他明白为什么蒋雪松在任上奈何不了郑天则。不是蒋雪松不想动郑天则,实在是郑天则对黄梁市的掌控力度太大,一动,就有可能出事,故而投鼠忌器。就如孔县的李永昌一样,一个李永昌差点掀翻了李逸风和冷枫,而郑天则在黄梁的影响力比李永昌在孔县的影响力更大,蒋雪松可不敢拿政治生命开玩笑。
其实在背后,蒋雪松曾经动过要挪开郑天则的想法,而且差点就付诸实施了。只不过在孔县事发之后,尤其是李永昌最后的临死反扑之后,他又打消了念头。孔县的一幕虽然他没有亲身经历,但孔县事件引发的严重后果让他不敢冒险一试,在稳定压倒一切的今天,他在黄梁的全部政绩都抵不过一次群体性事件。
也正是在孔县事件中关允令人惊叹的表现,才让蒋雪松更加坚信关允可堪大任!
“蒋书记曾经是省委副秘书长,来黄梁担任市委书记,是补课来了。有过省委任职经历的干部,通常情况下都能调回省委,到地方上补课的首要任务不是发展经济,而是稳定。”呼延傲博习惯性地一摸微秃的脑门,一副胜券在握的笃定表情,“黄梁市的经济发展上不去,可以是多方面原因,比如政府班子不团结,政府决策失误,书记就算脸上不光荣,履历上也不会留下污点。但如果黄梁社会不稳定,省委怪罪下来,就是一个结论——领导不力!谁领导不力?当然是一把手了。”
郑天则的脸上又重新露出了常见的笑容,呼延傲博的话让他吃了定心丸。蒋雪松在黄梁的最大软肋就是没有掌控公安系统,准确地说,没有和他建立起应有的密切关系,才导致为了求稳,堂堂的市委一号处处被动,在黄梁始终无法大展手脚。
郑天则咧嘴笑了:“说得也是,有过省委任职经历的光环,也不是包治百病。我也知道有个别省委任职又下来补课的领导,一补两届都没有及格,最后补来补去,没调回省委,直接去省人大了……”
呼延傲博正在摆弄一枚磨得滑润宜人的棋子。这枚棋子是他的最爱,不仅仅是因为美玉润人,也是因为上面的帅字。如果将市长比喻为将,那么市委书记就是帅,古人云:“能领兵者,谓之将也。能将将者,谓之帅也。”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同理,不想当大帅的将军不是好将军。呼延傲博每天都要把玩棋子一番,棋子平常就放在他的桌子一角,是记号,也是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