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允默然一笑,相信李永昌的手法确实瞒过了冷枫和李逸风。他又想了一想,还是忍不住问道:“平坟复耕是省政府直接下发的文件,县委县政府应该更重视才对。”
更重视的言外之意就是,李逸风或冷枫应该有一人出面挂帅负责才对。
冷枫没有说话,站了起来,端起水杯,不经意间,他手上的印痕又落在关允的眼中,关允的心思就又动了一动。官场之上,每个人的背景都掩藏在深处,没那么容易看清,但有时候根据细心观察和综合分析,也能从蛛丝马迹之中发现有用的信息。
冷枫的来历深不可测,虽然他三十五岁担任县长似乎并不算突出,但关允有理由相信,冷枫要走的官路可能不同于一般人,不可以寻常度之。
“上次的内参你也看过,知道了陈省长是海归派。海归派思想开放,思路活跃,但缺点也很明显,就是基层工作经验不足,对国情的了解不够深入。”冷枫很爱喝水,茶杯几乎从不离手,他喝了一口水,又说,“平坟复耕政策是好事,但再好的事情也要讲究一个方法策略。曾国藩说过,事以急败,思因缓得,官场上有些事情要缓事急办,而有些事情却要急事缓办。”
关允点头,一直以来在对许多问题的看法上,他和冷枫的立场总是惊人的一致,也是他最终决定全面倒向冷枫的关键因素。如果他事事和冷枫的看法相左,即使冷枫再有背景,他也不会紧紧跟随冷枫的脚步。尽管说来以他现在的层次谈政治理想,说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但关允还是认可老容头的话,宁肯晚上几年等一个志同道合的靠山,也不会病急乱投医,倒向一个政见不和的后台。
“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中,坟墓有着特殊的情感寄托。平坟虽然是趋势,但这样大规模、急速的平坟行动,还是需要一个缓冲期,一个让老百姓接受的过程,一个在心理上可以接受的感情缓冲期。坟头好平,民心难平呀。”冷枫猛然转过身来,目光无比坚定地说道,“我认为省政府平坟复耕的政策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下发的时机不对,有问题的是陈省长没有看清省委的形势!”
以关允目前的境界,对市委的局势还是雾里看花,更何况省委。一听冷枫第一次分析省委形势,他立刻竖起耳朵,想要听听冷枫对省委局势的看法和老容头曾经说过的三言两语的点评,是否不谋而合!
孔县四件大事
不过让关允失望的是,冷枫并没有长篇大论地谈论省里的局势,只是在沉吟一会儿之后,轻轻地放下水杯,说道:“省里的局势,你也不用过多关注,和你关系不大,天天仰着脖子向上看,很累人,还是埋头做好孔县的工作为第一。省委的局势,现在很复杂。据说平坟复耕文件下发之前,没有报省委一号过目,文件下发之后,一号很生气。现在,陈省长很被动,就等平坟复耕政策收到良好的效果,才好让省委一号满意。如果最后引发各地的反弹,还不知道会是一个什么结果……”
至此,关允算是明白冷枫和李逸风都对平坟复耕行动避之不及的原因。官场之上果然处处陷阱,步步雷区,稍不留神,有时就会热心办坏事,最终哪怕出了成绩,也有可能落不了好。可怜李永昌还以为孔县离了他不转,却不知道,他只是被冷枫和李逸风当成一张牌打了出去。
有时候官场上的事情就和打牌一样,该你的时候,你必须出牌,但又想不出,怎么办?最后只能挑最没用的一张牌打出去。
话一说完,冷枫无奈地摇了摇头,沉默小半会儿,又说:“关允,上次你和钱爱林的冲突,还是太冲动了……”
关允诚恳地说道:“是,我还是年轻,没忍住,请县长批评我。”他其实知道,冷枫提及此事并不是要批评他,要批评早就批评了,也不会等到今天。冷枫的用意是想问,钱爱林身上到底有多少泥点,是不是已经数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