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那样悲伤,惠妃心底却生出十二分的高兴,可即便这股子高兴劲儿要溢出来了,她也好好地掩藏在心里,她更不明白宜妃伤心给谁看,难道在她看来,这宫里会有哪个女人,乐意看到别人多子多福?
再想起今日明珠夫人递进来的消息,她心中虽忐忑不安,可深知做不成这件事,她和儿子都没有前途可言,反正早晚都要走这条路,显然是现在走起来,要顺当的多。
“惠姐姐,您说我还能吗?”宜妃哭泣着。
惠妃忙收敛心思好好安抚她,面上含笑心中挖苦,“怎么不能呢,你还很年轻。”
端午节的热闹渐散,咸福宫里一贯的冷清,那日佟嫔说借端午节想法儿解了觉禅氏的禁足,皇贵妃果然点头,大抵是觉得妹妹不论跟谁在一起也难得皇帝钟爱,既然她喜欢觉禅氏这个伴儿,总比叫她孤孤单单好。
今日觉禅氏跟着佟嫔也看了不少热闹,这会儿带着许多赏赐和礼物回来,要呈献给温贵妃,走进正殿时,正听温贵妃说:“她们都走了?”
冬云应答着:“基本都离宫了,这会儿功夫也不能有人再进来,奴婢去前头瞧过,几位夫人真是没有进宫。”
温贵妃则冷笑:“真是奇了,往日上赶着进宫见我,如今我也没说撂脸色给他们看,怎么反而都不来了。他们这样子,要么是和我生分,要么就是再另打什么主意,我还不了解他们么?”
觉禅氏走进来,温贵妃看到她并没停下这些话,似乎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被人听去也无所谓。
“这些东西,你挑喜欢的留下,其他都让冬云她们分了吧,我这里不缺什么东西。”送来的礼物,温贵妃不入眼,懒懒地吩咐觉禅氏,再听她交代了几句前头的事,正告辞要离开,温贵妃却把她叫住,让冬云几人下去,私下问她,“我瞧着你比从前好太多了,是真的把那边都放下了?可我听说,上回那个莫名其妙的侍卫,也是莫名其妙死在纳兰容若手里的,看样子他对你,似乎没放下。”
多年前,觉禅氏觉得温贵妃尊重她的感情,觉得德妃践踏她的真心,如今才觉悟,德妃有她的立场,作为皇帝的妻子她不容人皇帝另外的女人有异心,至少那样才能让她在后宫活下去,而温贵妃所谓的尊重成全,不过是为了牢牢拴住自己为她办事为她出谋划策,而这却恰恰会不知在哪一天,就把自己送上万劫不复之路。
“还是之前说的,臣妾已经心如止水,只想在咸福宫好好侍奉您。”觉禅氏再次表白心意,到如今她和温贵妃断了纳兰容若这个维系,温贵妃对她不放心,仿佛这句话反反复复地说,才能让贵妃觉得自己尚值得利用。
“可我对皇上的情不曾变过,我仍旧希望有一天他能重新看待我。”温贵妃看着她问,“所以我想,你那样深刻的情意,怎么会情意说断就断了?”
觉禅氏深垂眼帘,淡淡地说:“娘娘与皇上天经地义,您一辈子都是皇上的女人,臣妾则是执迷不悟,如今清醒了,只愿娘娘能与皇上,天长地久。”
温贵妃喜欢听这句话,不自禁笑起来,满面是对于未来的憧憬,语气温柔地呢喃着:“天长地久,真好。”
时辰点点滴滴过去,随着夜幕降临,宁静的紫禁城仿佛不曾有过白天过节的喧嚣,承乾宫里四阿哥坐在灯下朗朗诵读,皇贵妃端一盘点心来,却被儿子拒绝说:“吃饱了就犯困,背书要清心静气,额娘不要心疼儿臣,我一点也不饿。”
皇贵妃嘟囔着:“如今胤禛同额娘讲话,总是这样文绉绉地客气,胤禛是不是不喜欢额娘了?”
这边母子俩,总是做娘的爱对儿子撒娇,胤禛又很疼母亲,忙撂下书来哄她,皇贵妃这才笑嘻嘻地问:“今天那个毓溪小丫头,你喜欢吗?”
胤禛怎会想到未来的儿女情长,对于孩子来说,毓溪粉雕玉琢可爱聪明,是个很好的玩伴,当然点点头说:“毓溪很好。”
皇贵妃笑道:“额娘觉得毓溪比你的姐姐妹妹都漂亮,是不是?”
胤禛去摇摇头,“那儿臣觉得,还是温宪好看。”
“你就喜欢妹妹。”皇贵妃嗔怪,拉着儿子的手晃悠着说,“我听说今天几个姐姐起哄,要毓溪将来做你的福晋,胤禛怎么看?”
胤禛笑出声:“额娘怎么说这个,儿臣才多大?您可别耽误我背功课了,今天太子哥哥向皇阿玛请旨,以后要和兄弟们在一处读书,我可不想输给皇兄们,额娘,我要背功课了,您去歇着好不好?”
皇贵妃不情愿地拍拍他的脑袋:“有了书房就不要额娘了,你以后可别这样对自己的福晋啊。”
可胤禛根本没用心听,推着额娘要她出去,皇贵妃被儿子“赶”出来,倚在门前看他又端坐回桌前诵读诗书,耸了耸肩对身旁的青莲叹息:“还是小时候好,天天粘着我。”
孩子小都爱粘人,岚琪这边正满满都是这份幸福,是夜本好好地睡着,屋子里突然有动静,朦胧醒来听见胤祚哭着喊额娘,岚琪翻身起来,绿珠几人已打起帐子,瞧见儿子一身寝衣被抱来,绿珠轻声笑着说:“六阿哥尿床了,哭着要来找额娘睡。”
胤祚一入母亲的怀抱就安宁了不少,岚琪笑他:“额娘都没骂你,你哭什么?羞不羞啊,多大了还尿床?”
小家伙抽抽搭搭说他梦见大龙船了,梦见船在水里游啊游,后来就被乳母弄醒了,正如额娘说他不小了,现在会觉得这是很害羞的事,所以才不想在自己屋子里待着,要来找额娘。
岚琪问儿子:“回自己屋子去睡好不好?额娘陪你过去。”
“不要不要。”胤祚死死地抱住母亲的脖子,折腾一番已经犯困了,眼皮子沉甸甸地掀不起来,嘴里还含糊地说着,“胤祚要跟额娘睡。”
岚琪只是逗逗他的,儿子很快就在怀里甜甜入睡,虽然连太皇太后都担心过是不是会把六阿哥宠坏,可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溺爱他。不自觉地就会把胤禛当大儿子,觉得有哥哥在,弟弟即便不那么优秀,也不要紧。
再者胤禛养在皇贵妃那儿,她才会以旁观者的态度来惦记皇贵妃的教养是否妥当,但胤祚跟着自己,就没看别人那样看得清楚自己,兴许她还不如皇贵妃,可儿子在身边,除了爱他,仿佛其他的都无所谓。
端午节后,如胤禛那晚对皇贵妃所说,因为太子自己提出来不想和兄弟们太生分,要一起在书房念书,玄烨也希望看到他们兄弟能感情深厚,既然是太子的心意,他应允下,隔天就让太子去和兄弟们一起念书。而书房这边因为从此要伺候太子,便多加了人手,比以往更加小心翼翼地伺候诸位阿哥。
天气渐热,玄烨偶尔会来永和宫歇个午觉,说是午觉,也不过阖目小憩片刻,岚琪说他有功夫来回乾清宫和永和宫,还不如在乾清宫歇着,玄烨便嘀咕:“那你天天来乾清宫陪朕么?”
岚琪知道他的心意,不过就是想来看看自己说说话,心里甜甜的,嘴上却矫情地说着:“皇上也没天天来,做什么要臣妾天天去?”
两人斗嘴说几句玩笑,总能解身上疲劳,这些日子沙俄又不安分,好端端地再次跑回了雅克萨那座孤城,玄烨正考虑要不要把他们再次驱逐,这几天总为了这个烦恼,难得来岚琪这边,就不愿想朝廷的事。
这会儿歇了片刻,便起来要吃茶提神,正吩咐李公公安排下午见哪几位大臣,抬眼看到胤祚的小身影在门前探头探脑,一时喜欢,便让他进来,小家伙跑到皇阿玛面前,满面渴望地说:“皇阿玛陪胤祚玩好吗?”
玄烨笑着:“阿玛还有好些事要做,下回,下回来陪胤祚好不好?”
胤祚撅嘴垂着脑袋,脚下稍稍扭动着蹭着地面,叽叽咕咕说:“胤祚可闷了,一点意思也没有,胤祚也想去书房。”
“明年你和五阿哥就要一起上书房,眼下还不好好玩一玩?”玄烨耐心地哄他,“去了书房可不是玩的,要下苦功夫念书背书,你背不好,皇阿玛还要打你手心,书房有什么意思?”
岚琪在边上嗔怪:“哪儿有皇上这么教儿子的,不该夸赞他上进吗?”
玄烨笑:“就这几年无忧无虑的时光,朕不曾有过,总想朕的儿子,将来想起小时候的事,可以开心地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