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月和秋月是元府老夫人买来给太太的陪嫁丫头,二人跟着元老夫人学了一个月的规矩便跟着太太来了东平。春月虽不知为何媳妇嫁进来不是娘家送陪嫁丫头反而是婆家送,但是她一个做丫鬟的,不该问的就应该闭紧嘴巴不问。
只是有一样,再美的人整日里冷冰冰的,问十句答半句,不论怎么讨好她也没有反应,日子久了也会让人心生厌弃的。况且四老爷虽是庶出,模样学问却都是不错的,为人也有些傲性,男人都是喜欢那些个乖顺温柔可人的,要不柔得像水一般的高姨娘怎么会那般受宠,连带着家里的庶务也都交给了她来打理。
太太样样都好,只是性子太冷太倔,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整日里郁郁寡欢,看着看着书便会独自垂泪。
除了八小姐能让太太动容外,她对什么事都不在意,甚至她的病她也毫不在意,更不用说像家里的其他姨娘一般争风吃醋,计较一些蝇头小利了。只是这样做的后果便是太太和八小姐都要受欺凌了,不止吃穿用度减少,就连一些婆子丫鬟也敢随便怠慢主子。
有几次她气不过,便对太太抱怨下人们欺人太甚,可每次太太都是淡淡的,再说多了,太太便会静静的流泪。她看着十分的心痛,以后便不说了。
只是她隐约知道,太太并不是为下人们怠慢她流泪,也不是为四老爷从不歇在她屋子里流泪,而是因为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或许一直跟着太太的陈妈妈知晓,但是陈妈妈看着和善,若是问她这件事,她会立即变脸,一向和气好脾气的她甚至会声色俱厉的呵斥。
从此春月便知晓,太太的伤心事非同寻常,一定不能问,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反正等自己到了放出去的年纪,自是会配了人嫁出去。
春月收回思绪,低头见太太闭着眼睛静静的躺着,似乎是睡着了。
而大夫的眉头越皱越紧,她的一颗心不由的提了起来。
一盏茶的功夫后,大夫起身,陈妈妈忙引着人往外走,只看大夫的神色便知道太太的病恐怕……
果然,大夫在外间开了方子,摇头道:“我虽开了方子,却也得实话实说,太太病的严重,已是药石罔效,顶多两三个月的事了,家里赶紧准备后事吧!”
陈妈妈虽是已有心理准备,闻言却只觉似乎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
旁边的秋月见状眼疾手快的扶了陈妈妈一把,她虽然也难过,但到底不如一直跟在陈氏身边的陈妈妈痛心。
春月咬了咬唇,红着眼睛带了大夫去西厢房给元青菲看伤。
这家里是怎么了,八小姐刚刚从阎罗殿里捡回一条命,太太却又是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老爷向来不大管家里的事,整日不见人影,如今管事的是一直笑里藏刀的高姨娘,也不知自己能不能顺利出府,万一太大不行了,被高姨娘随便配了人……
春月又咬了咬唇,领着大夫进了屋子。
保险起见,元青菲让大夫隔着帘子给她诊脉,倒不是因为什么男女大防,而是怕刚刚给陈氏瞧过病的大夫带了病原来。
杏珠将元青菲之前用着的药方和药渣拿给大夫看,年过半百却依旧精神矍铄的老大夫看完便皱起了眉头,道:“方子倒是个好方子,只是药性太烈,给成年男子用尚可,贵小姐年幼又过于体弱,用久了难免会伤及根本。小姐脉象平稳,只是有些体虚血亏,我开个温和些的方子,平日里多补补身子,该是没有大问题的。”
杏珠早得了元青菲叮嘱,离大夫和春月两步远,听大夫如此说,不禁又气又急,高姨娘请的大夫果然有问题,若不是小姐谨慎小心,岂不是要吃大亏了!
春月听了大夫的话,也颇有些吃惊,她看了看一脸平静的八小姐,忽然觉得,或许重新请个大夫瞧病并不是八小姐一时兴起。
只是,八小姐年纪尚小,竟也懂得这些么?
春月收敛了表情,聪明的没有多问,只是不声不响的领着大夫出去了。
杏珠等春月领着人走了,这才红着眼睛愤愤的道:“小姐,姨娘他们怎么能……”
元青菲摆摆手,示意杏珠不要多说,又让杏珠走近些,这才低声道:“日后你便多辛苦些,亲自抓药熬药便是了,只当不知道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不要多嘴,记住了?”
杏珠擦了擦眼睛,低声道:“奴婢记住了。”她虽然不知道小姐有什么主张,却总觉得小姐一定有办法惩治那些人。自从小姐醒过来以后,她总觉得小姐有些不一样了,只是要她说出哪里不一样又觉得好像都一样。
元青菲笑了笑,几日的接触让她知道,杏珠虽然有些笨,却是十分的听话,她现在最需要这样的人。
折腾了一早上,待杏珠去她原先的院子里晒被褥去了,元青菲才十分疲惫的沉沉睡去,就连头上伤口的痛楚都没能搅了她的好梦。
而此刻姨娘们的院子里却并不平静,她们虽然早就知晓陈氏病着——陈氏自从嫁进门儿几乎就没断过药,却不曾想现如今已经彻底病入膏肓活不长了。
作为正室的陈氏若是病故,以元四老爷的脾气,最大可能便是娶个貌美如花的继室回来,但也说不准会从从妾室中挑一个扶正。
不论哪种可能,这些关系到女人的名分和往后日子的好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