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畅在辽东与渤海人打起来了,新罗人也介入其中,此次他四面受敌,短时间内,他不可能自辽东获得一兵一卒支援了。”
“当真是嚣张跋扈”听得李静忠说起这个消息,李亨第一个评论,并不是探问打起来的原因,而是批评叶畅:“此人不臣之心,已经昭然若揭,也不知父皇为何还能容他……渤海国自大钦茂受封以来,就一向恭顺,叶畅何许人也,不过是大唐一臣,如何能令大唐的辽东行军总管府,与渤海打起来?擅起边衅,其心当诛”
李静忠嘿嘿笑了两声,没有应和。就是厚颜无耻如他一般,也知道与渤海国之战,并不是叶畅想避免就避免得了的。
更何况,在李亨与他内心当中,有一场战事,牵制住叶畅能够调动的机动兵力,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即将在长安发生的事情,他可不希望叶畅也能掺一脚。
“永王那边情形如何?”
李亨象是不经意一般,又问了一句。
李静忠看到李亨眼中有寒光闪了一下,当即低头,恭敬地道:“仍然是结交四方名士,作出一番礼贤下士的姿态,每日晨昏都去叩拜陛下,若是陛下太忙,他就在院外行礼,再就是……娘娘那边,去得甚勤。”
“娘娘那边去得甚勤”八个字让李亨眉毛顿时撩了起来,他遏制不住怒气:“忘恩负义的东西,养不熟的白眼狼”
之所以如此骂永王李磷,与其人出身有关。永王之母早死,故此在后宫之中,他并无人照看,李隆基怜其孤苦,便交与李亨,由李亨这兄长来照顾。一向以来,李亨为了展露自己这个兄长的友爱仁义,也确实待李磷如己出。
但是天宝十一载的那场叛乱,李亨并没有什么表现机会,倒是李磷,仗剑随侍于李隆基身侧,虽然晚于寿安公主,却早于其余王子王孙,故此甚得李隆基欢悦。而李磷也不知是受什么人蛊惑,自己就远了李亨,时常去向杨玉环表孝心,又竭力讨李隆基欢心,其野心已极为明显。
这让李亨对其甚为痛恨,自古以来,叛徒就比敌人更招人厌恨。
“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关中、京畿一带的情形,也无法再拖下去,我们必须出来收拾河山。大唐江山社稷,须得有人出来收拾”李亨回过脸,看着李静忠,慷慨激昂地道:“为此,哪怕付出一些代价都可……李静忠,此事非你去办不可”
李静忠应了一声:“奴婢愿为殿下尽力,万死不辞”
“听闻西域回纥人兵力强盛,需得有人去联络他们。”
李静忠心中一凛:“殿下,这事情……”
“怎么,你不愿意去做?”
“不是不是不是,奴婢只是觉得,咱们京畿的事情……哪里用得着回纥人
“凡事……都要以防万一。”李亨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说道。
他总不能告诉李静忠,他自己心里觉得十分不安,自己对叶畅的翻盘本领实在是怕了,自己很担忧在最后一刻成为笑柄吧。
“是,不过……回纥贪鄙,恐怕提出的条件……”
“无论什么条件,先应承下来,哪怕他们要安西都护府,孤也可以答应”李亨毫不犹豫地道:“甚至……到需要他们出兵之机,他们替朕平定大局,这长安城中的子女金帛,朕也可以任其取之”
李静忠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这可是太子殿下,他谋求的是牧守万民的宝座,但付出的条件却又是如此毫不掩饰
愿意拿安西都护府与长安城中的子女金帛去换取帝位
安西都护府,那是从李靖开始开疆拓壤,百余年无数将士沃血所染之地,那是张骞凿空、班超经营之地,那是汉家自古以来必争之地,他一句话轻飘飘就送人了。
长安城三十万户,一百五十万口,锦绣如堆,繁花乱目,这么多人的身家性命,举国财富膏腴所积,同样就是一句话,便任其取之
李静忠心里突然间觉得,眼前这位殿下,实在是卑贱,甚至还不如自己这个残缺的太监。
他的野心顿时象火焰一般腾起燃烧:既然这位殿下竟然是这等人物,那么……自己为何不能将他玩弄于鼓掌之间,把他变成一个傀儡,操纵在手中?
此前即使是高力士这般权势威望,却也不敢糊弄天子,想着要将李隆基变成自己的傀儡,而这个李静忠,却生出这般念头。原因无它,无非就是李亨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模样。
“奴婢定然去办成来,奴婢自个儿是去不了的,但是可以⊥家中晚辈去回纥跑这一趟。”心里动着异样的念头,李静忠口中却越发恭谦:“奴婢会把事情办得妥妥的”
“不要被别人知道。”李亨淡淡地道。
李静忠脆生生应了一句,见李亨没有别的吩咐,当下缓缓退了出去。
出来之后,他嘴角浮起一丝轻蔑的冷笑,摇了摇头。
还想不为人知……看来他也知道这等行径,实在是见不得人啊。不过,有这么好的把柄,自己如何能放过?
他一边低头琢磨着一边前行,突然间觉得面前一暗,险些撞着一个人。
他抬头就要骂,却看到一张俊朗的脸。
李泌看着李静忠,微微一笑:“李公为何魂不守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