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第一枚石弹射出,因为偏离得太远,程方远并不觉得,它能起到什么作用。
但顺着他身边人所指,他却看到,蓬莱号减速了。
不但减速,而且还调整船身,将侧面曝露在海鹘船的前方。
“怎么了,莫非他是在准备接舷?”程方远有些讶然地道。
他不相信对方会轻易被吓住,放弃抵抗束手就擒,他虽不是很了解叶畅,却也知道这位积利州司马不是这种人。
“都打起精神,当心些,对方可能有什么诡计”略一琢磨,程方远下令道。
两艘船越来越近,程方远又下令抛石机发射了一次,这一次算是比上回近了些,投出的石头越过蓬莱号顶部,落在了距离蓬莱号约二十丈远处。
此时双方的距离已经不足五十丈了。
蓬莱号甲板上并没有什么人影,看上去不象是做好了接舷战准备的,程方远心中越来越犹豫,但事已至此,现在住手是不现实的事情。他再度下令谨慎,命令船上的绞弩、拍杆做好准备。
四十丈、三十丈、二十丈……十五丈
这个距离,已经可以清楚看到蓬莱号上的情形。海鹘船虽非楼船,甲板上也有重楼,因此程方远可以居高临下观望。蓬莱号上面有十余个人还在甲板之上,看情形都是水工,一些操帆手之类的,却无半个士兵。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程方远心里不禁闪过一个念头,是不是先停住船,再观望一番。但这点距离,他便是想停船,也不是说停就能停的事情。桨手们此时已经不再全部划水,而是准备将船横过来靠上去。
就在这时,蓬莱号对着海鹘船的这面船壁,突然打开了。
象是同时打开了十二扇窗户,然后,便看到一团团火球被推了出来。
程方远瞳孔猛然收缩:“绞弩——小心”在他喝叫的同时,那十二扇窗中几乎同时传出沉闷的机括声响。十二枝绑油脂、布团的长弩矢飞了过来,在这样的距离之内,即使海浪让蓬莱号不停地晃动,这十二枝长弩矢还是有一半狠狠扎入海鹘船的船体之中。
“奸诈”感觉到船因为遭受射击而带来的倾斜,程方远骂了一声,然后下令:“反击,灭火”
船上的水工与兵士们,忙将准备好的水向船身上泼去,避免弩上的火引着船身。
甲板之下的一间船舱里,王辏脸色惨白地看着船壁,半截弩矢从外贯入,正穿进了他所在的这间船舱。
“这是怎么回事……打起来了?”他旁边的一个伴当惊呼道。
“定是打起来了,这应当是蓬莱号上射出来的……蓬莱号上竟然也配有绞弩,看,还有火,他们应当是想用这火弩引燃海鹘船。”另一个伴当道。
“我们盯着蓬莱号也不短啊,没见甲板上曾装过弩……”
“奇怪,你看这弩矢上,怎么还缚着个竹筒……”
“快走,快走”两个伴当还有闲心去讨论蓬莱号上的装备,王辏却隐约觉得不妙,他有一种面临灭顶之灾的感觉,故此大叫着便推开舱门便跑。
他的两个伴当却有些惊讶,这有什么可跑的,无非是一点火罢了,用水浇灭就是。
与王辏一般,有着灭顶之灾感觉的还有程方远。程方远盯着那些弩射中之处,心中暗有所思。他身边一将嘲笑道:“叶畅黔驴技穷矣……在甲板之下发射绞弩,虽是更有隐蔽性,却不可能重创……”
此将的想法很简单,这种射击方式,注定了不可能有很大的射击仰角,弩的射程就不远,甚至无法射到对方的甲板之上。虽然弩上备火,但那种火只有在附着帆布等易燃之物上时才能真正产生杀伤力,这样钉在船身上,看上去吓人,可只要扑灭及时,不会给船造成多大伤害。
然而就在此时,一声轰的巨响,一枝弩钉入的船身处,突然冒出一团大火球,刺鼻的硫磺味随着这火球扩散。
这只是第一声,紧接着又是两声响,六枝钉入船身的弩,倒有三枝炸开,在海鹘船身上造成了三个窟窿
“这……这……这这?”
程方远连着说了四个“这”字,却未成一句,这变化,实在让他无法想象
那好端端的弩,怎么会发生这样的爆炸,而且还将船身炸出三个大窟窿?
海鹘船比起一般的水师战船确实更为坚固,更适应大海中的风浪,但其整体结构,仍然是这时的船通用形式,自然比不得蓬莱号这般牢。三枝弩矢炸开,将其结构破坏得甚为严重,而风浪造成的摇摆,又加剧了这种破坏。此时海鹘船上,各处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那是木料断裂的声音,可却没有人有精力去管它,因为方才的三下爆炸,不仅仅是造成了船体破坏,飞溅的铁片、碎木,也在船甲板之下的舱内,造成了人员伤亡。
王辏回头望着自己刚才所处的船舱,如今船舱里已经是面目全非,到处都是碎片狼籍。他的两个伴当,一个断了只胳膊正疼得满地打滚,另一个靠近舱壁的,于脆就浑身是血地仆在木板之上抽搐。而原本是舱壁的地方,却多出了一个一人大的窟窿,窟窿四周,火苗乱窜,烟蒸雾绕。
呆呆看着这情景,王辏第一个念头,便是“五雷大法”
道家常有请雷破邪之说,方才那一声响,与雷声几乎没有什么两样。王辏既然是被派来对付叶畅的,有关叶畅的传闻听说过不少,特别是叶畅遇仙之事,他更是耳熟能详。只不过一直以来,叶畅并没有展现出什么“道术仙法”之类的能力,故此他只是将信将疑。
但现在,王辏已经毫不怀疑叶畅懂得仙术了。
若不是仙术,怎么能请得天雷下降,借着那弩矢,给海鹘船这般重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