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问道是被弟子抬回去陶顽石别院的,他四肢骨骼尽断,奄奄一息,白云观只有陶顽石的丹药能救治他,否则就算是练气士,将来痊愈后也会落下病根。他躺在小竹床上,神色有些不甘,有些沮丧,有着自信心被人碾压成尘埃的痛恨。
两名弟子把杨问道连同竹床搁在院子里,俯身告退。
陶顽石蹲下身检查杨问道的伤势,他的四肢已经做过简单的接骨处理,绑上了细木固定,陶顽石掌心贴在丹田,确认气海完好无损,继而传输真气探寻他周身经脉的异样,并没有被阴损的植入真气。相比气海经脉而言,骨断筋折倒是小事。不过看他曲折的四肢,血迹斑斑,手肘部甚至有尖细的骨茬刺出血肉,实在凄惨,搁在外界,妥妥的废人一个。
陶顽石从袖中取出一枚羊脂瓷瓶,小心翼翼倒了一粒橙黄色的丹丸,喂徒弟服下。俄顷,杨问道惨白的脸色恢复几分红润,神智也清醒了些。
莫寻仙瞧见师兄惨状,眉梢颤了颤,跪下身道:“师尊,那楚望舒简直肆无忌惮,请您出手吧。”
陶顽石嗤笑道:“出手?本是弟子间的论道,我如何出手?若能杀他也罢,既然不能杀,我出手岂不是自陷困境?”
杨问道黯然道:“弟子没用,请师尊责罚。”
陶顽石摇摇头,“技不如人,非你之过。只是没料到这小子战力如此彪悍,我本以为他在牧野城斩杀北海老祖,是用了取巧的法子,本身实力也不过初入练气境。而今看来,还是藏拙了?不对,他登通天之路时,确实只有练气一重的境界,做不得假,短短一个多月竟然连破两境?而且肉身之术更是匪夷所思的修到了无垢道体第四重大圆满。”
“师尊......”杨问道表情有些激动,扭动脖子,昂起头,震撼的望着师尊,似乎想求证什么。
“方才我用观神术看了你们的战斗。他确实只有练气三重的修为,肉身境可与真人抗衡。”陶顽石点头,给予肯定的答复。
莫寻仙亦是瞠目结舌。
“那大师兄......”
“道门年轻一辈中,能与他抗衡的人不多,少年白头之前的苏星斗算一个,符箓派商景元算半个,几年后的鱼重玄或许也可以。妙真道的红鸾和李妙真加起来也算一个。补天道的那对双胞胎联手也可以。至于我们白云观,一个都没有。”陶顽石沉吟片刻,道:“他不是说挑战我白云观内门弟子吗?不妨成人之美,我白云观内门弟子近一千,够他打三天三夜了。别停,等他力竭了,再让你大师兄出面,我准备给他一份礼物。”
莫寻仙恍然,冷笑道:“到底年轻气盛,口不择言,若他气力不继,中途退走,那大师兄自然不需上场,他自堕颜面。若是强撑,那就由大师兄来做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然也!”陶顽石抚须而笑。
古今修道者,练气吐纳,化天地灵力为己用,判断一人修为强弱,最粗浅的方法便是观其气息,但常言道,人力有时穷,强如神帝也会有力竭之时。一千年前,在神帝未出的战乱时代,中州有位天纵奇才的人皇,曾经与妖族天帝战于碧山之野,激斗十个昼夜,力竭而亡。这个中州皇朝历史上屈指可数的人皇,拄刀而立,身躯屹立不倒。当人们发现他时,只看到残破的人形。如此例子数不胜数,只要不成仙,终究难逃“人”的范畴。
楚望舒的气力绵长归绵长,但未必比修炼大黄庭的苏星斗更绵长,那天夜里他与南山老祖死战,全程高强度输出,一直到斩杀那头老鹿精,其气之绵长,可见一斑。楚望舒的优点在于混沌体的广博,金木水火土五行灵力皆可化为己用。打个比方,丹田是一口池塘,五种灵力分别是五道涓流,平常人只能汇聚一条涓流入塘,而楚望舒是五条涓流齐汇丹田。意味着他的真气吐纳速度是正常人的五倍。
“下一个......”
当楚望舒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白云观门前横七竖八的躺了十几具伤残,杂役弟子抬着伤号匆匆退入观中救治。等清理出场地后,立马就有内门弟子跳出来与楚望舒论道。楚望舒就像激流中的礁石,白云观弟子前仆后继,争先恐后的在他身上撞成碎沫。这份不屈不挠视死如归的精神没感到楚望舒,倒是把后方的弟子给感动了。
华灯初上,楚望舒又一拳轰飞了一名如花似玉的美貌道姑,丰腴饱满的娇躯像块烂泥砸在墙壁上,溅出一团血污,像是被人拍碎在墙壁上的苍蝇。
“快救人啊,王师姐快不行了。”
“天杀的楚望舒,连女子都下狠手。”
“大师兄呢,大师兄怎么还不来。”
“别拦着我,我要杀了他。”
那名女冠受伤颇重,似乎有濒临死亡的危险。开战前曾经搔首弄姿的戏弄过楚望舒,自以为有几分姿色,哪怕论道输了也不会像其他男弟子那般凄惨。其实却是如此,与楚望舒交过手的女弟子不少,大多都只是轻伤,有些甚至见机不妙后叫停认输,楚望舒也就放过她了。
心狠手辣归心狠手辣,楚望舒也不是真的逮着个女子就往死里揍,只是这些女冠忒不识好歹,竟然轮番上场消耗他真气,就方才那名王师姐,已经是第三次与他论道了,前两次楚望舒不与她计较,没下重伤。岂料她得寸进尺,不知事不过三的道理?